治安策班固
⑴ 關於班固的《漢書》的介紹 要全
漢書
又稱前漢書,我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,東漢班固撰,主要記述漢高祖元年(前206年)至王莽地皇四年(23年)共二百三十年的史事,是繼《史記》之後我國古代又一部重要史書。
《漢書》的編著者班固(32—92年),字孟堅,扶風安陵(今陝西咸陽東北)人;「自幼聰敏」,「九歲能屬文,誦詩賦」;成年後博覽群書,「九流百家之言,無不窮究」。由於《史記》只寫到漢武帝的太初年間,因此,當時有不少人為它編寫續篇。據《史通·正義》記載,寫過《史記》續篇的人就有劉向、劉歆、馮商、揚雄等十多人,書名仍稱《史記》。班固的父親班彪(3—54)對這些續篇感到很不滿意,遂「采其舊事,旁貫異聞」為《史記》「作《後傳》六十五篇」。班彪死後,年僅二十幾歲的班固,動手整理父親的遺稿,決心繼承父業,完成這部接續《史記》的巨作——《史記後傳》。就在班固著手編撰《漢書》不久,永平五年(公元62 年)有人向朝廷上書,告發班固「私改作國史」。皇帝下詔收捕,班固被關進了京兆監獄,家中的書籍也被查抄。其弟班超擔心他受委屈而難以自明,便上書,在漢明帝面前申說班固著述之意,地方官也將其書稿送到朝廷。漢明帝了解情況後,很欣賞班固的才學,召他到校書部,任命他為蘭台令史。蘭台是漢朝收藏圖書之處。蘭台的令史共有六名,秩六百石,掌管和校定圖書是其職責。
《漢書》出版以後,獲得了極高的評價,學者爭相傳誦,《漢書》中最棘手的是第七表《百官公卿表》,第六志《天文志》,這兩部分都是班昭在她兄長班固死後獨立完成的,但班昭都謙遜地仍然冠上她哥哥班固的名字。班昭的學問十分精深,當時的大學者馬融,為了請求班昭的指導,還跪在東觀藏書閣外,聆聽班昭的講解呢!班昭年逾古稀而逝,皇太後為她素服舉哀。
《漢書》包括本紀十二篇,表八篇,志十篇,列傳七十篇,共一百篇,後人劃分為一百二十卷。它的記事始於漢高帝劉邦元年(前206年),終於王莽地皇四年(23年)。
《漢書》在吸取《史記》成果的基礎上,糾偏補缺。如補立《惠帝紀》,補敘了當時有影響的制度和法令。又增王陵、吳芮、蒯通、伍被、賈山諸傳,還將張騫事跡從《衛將軍驃騎列傳》中抽出,加以擴充,設立專傳。此外,於賈誼、晁錯、韓安國等傳中,增補了不少詔令奏疏。其中,如賈誼的《治安策》,晁錯的《言兵事疏》和《募民徙塞疏》尤為著名。比較完整地引用詔書、奏議,成為《漢書》的重要特點。此外,邊疆諸少數民族傳的內容也相當豐富。
《漢書》的體例與《史記》相比,已經發生了變化。《史記》是一部通史,《漢書》則是一部斷代史。《漢書》把《史記》的「本紀」省稱「紀」,「列傳」省稱「傳」,「書」改曰「志」,取消了「世家」,漢代勛臣世家一律編入傳。這些變化,被後來的一些史書沿襲下來。
《漢書》記載的時代與《史記》有交叉,漢武帝中期以前的西漢歷史,兩書都有記述。這一部分,《漢書》常常移用《史記》。但由於作者思想境界的差異和材料取捨標准不盡相同,移用時也有增刪改動。
《漢書》新增加了《刑法志》、《五行志》、《地理志》、《藝文志》。《刑法志》第一次系統地敘述了法律制度的沿革和一些具體的律令規定。《地理志》記錄了當時的郡國行政區劃、歷史沿革和戶口數字,有關各地物產、經濟發展狀況、民情風俗的記載更加引人注目。《藝文志》考證了各種學術別派的源流,記錄了存世的書籍,它是我國現存最早的圖書目錄。《食貨志》是由《平準書》演變來的,但內容更加豐富了。它有上下兩卷,上卷談「食」,即農業經濟狀況;下卷論「貨」,即商業和貨幣的情況,是當時的經濟專篇。
《漢書》八表中有一篇《古今人表》,從太昊帝記到吳廣,有「古」而無「今」,因此引起了後人的譏責。後人非常推崇《漢書》的《百官公卿表》,這篇表首先講述了秦漢封官設職的情況,各種官職的許可權和俸祿的數量,然後用分為十四級、三十四官格的簡表,記錄漢代公卿大臣的升降遷免。它篇幅不多,卻把當時的官僚制度和官僚的變遷清清楚楚地展現在我們面前。
這部書中所用材料,第一是根據他父親所寫,又根據其他人如劉向、劉歆、揚雄、馮商、史岑諸人。在《漢書·藝文志》里有一書稱《著記》一百九十卷,此是漢廷史官所撰,或許亦為班固撰《漢書》時所採用。而在葛洪《抱朴子》里有一段話說:「家有劉子駿漢書百餘卷。欲撰漢書,編錄漢事沫得成而亡,故書無宗本,但雜錄而已。試以考校班固所作,殆是全取劉書,其所不取者二萬余言而已。」此謂書無宗本,但雜錄而已者,亦可說只是一些札記。故謂他「編錄漢事」,殆是一條一條一段一段地編錄。而以此一百多卷的編錄本來校班固的《漢書》,幾是全部採取了劉子駿的編錄,沒有用的只有兩萬多字。葛洪這段話,不像是隨便造說,可是當好好審讀。第一,劉歆書只是個雜錄,非有成書。第二,說「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劉書」,此語可分兩個講法。一是班固《漢書》完全抄了劉歆;一是劉歆《漢書雜錄》,為班固完全抄了。此兩講法大不同,我們絕不能說班固《漢書》「全取劉書」,明明他父親就寫了幾十篇傳。但劉歆的編錄,班固卻全抄了,不抄的只有二萬多字。劉歆乃西漢末年一位大學者,他編錄了一百多卷材料,全為班固所取,那亦必是很重要的。至於《漢著記》一百多卷中間材料如何,我們無法知道。若說如孔子以前的「未修春秋」,那恐未必然。而劉歆在西漢學術上的地位,則或許還應在揚雄之上,決不輸過班彪。班固花了幾十年工夫,憑借他父親及劉揚編錄下的許多好材料在那裡,倘使諸位今天要寫一部民國史,而從前有人先有一部筆記預備寫民國史的留給你,那自然用處就大了!劉歆所錄下的材料總是很有用。試舉一例,《漢書》里特別詳及谷永。此人對劉欲發生著大影響,在《劉向、歆父子年譜》里,說谷永是當時大儒,漢代後半期的政治思想,此人影響非常大。劉歆助養代漢,自有一套政治思想作底,非如後來魏晉篡位之比。今《漢書》里谷永材料特別多,或許正是劉歆所編錄也不可知。
我們批評《漢書》內容,同時就該批評到班固這個人。書的背後必該有人,讀其書不問其書作者之為人,決非善讀書者。諸位不要認為書寫出便是。如他寫了一部歷史書,他便是個史學家,此固不錯。但我們也得反過來看,因他是個史學家,才能寫出一部歷史。而且我們也不要認為每一作者之能事,盡只在他寫的書上。孔子之為人,不能說專在寫《春秋》。周公之為人,也不能說專在《西周書》里幾篇與他有關的文章上。司馬遷寫下了一部《史記》,但盡管有許多其他方面的,在《史記》里不能寫進去。我們要根據《史記》來了解司馬遷一個活的人,若我們只讀《史記》,而不問司馬遷其人,即是忽略了《史記》精神之某一方面,或許是很重要的一方面。若我們來講人的話,則班固遠不如司馬遷多了。在後代中國,唐以前多看重《漢書》,宋以後始知看重《史記》。鄭樵《通志》里說:「班固浮華之士,全無學術,專事剽竊。」在《文選》里班固有《兩都賦》、《幽通賦》等,故而說他是「浮華之士」。但若說他「全無學術,專事剽竊」,那話或許講得過分些。寫史當然要抄書,太史公《史記》也何嘗不是從舊史料中抄來。《漢書》最後一篇《敘傳》,正是學《史記》里的《太史公自序》。但《太史公自序》把他寫書歸之其父之遺命,即在《報任少卿書》中亦然。而班固的《敘傳》卻並沒有講到他父親,說他自己的《漢書》只是承續父業。有人為班固辯護,在《漢書》里也曾稱到他父親,而稱「司徒椽班彪」。看這五字,便見與司馬遷不同。司馬遷稱他父親為太史「公」,不直稱太史令,又更不著姓名,那見是司馬遷之尊親。而班固稱他父親便直呼「司徒椽班彪」,這可說是班固的客觀史筆嗎?班固寫《漢書》,或說開始固是繼續著他父親的寫下,後來則是奉了朝廷詔旨而寫,因此他不能說我這書是繼續父親的,這也是強為辯護。無論怎麼講,總覺得班馬兩人有不同。班固明明是繼承父業,而把父業抹去了,在他《敘傳》里沒有大書特書地把他父親寫出來,單拿這一點論,鄭樵稱之為「浮華之士」,實不為過。
當時有人說班固寫《漢書》有「受金之謗」。別人賄賂他,希望寫一篇好傳,或者把壞事情少寫幾句,這話見於劉知幾《史通》。當然是相傳下來有此話,所以劉知幾《史通》也講到了。在先有劉勰的《文心雕龍》,在《史傳篇》里已為班固辯誣,說「征賄鬻筆之愆」是沒有的。所以我們不能根據這些來批評《漢書》。可是鄭樵《通志》又說,東漢肅宗曾對竇憲說:重視班固而忽略了崔駰,那是不識人,等於葉公之好龍。平心而論,班固在人品上學術上或許不如崔駰,是可能的。然而《漢書》一出,「當事甚重其書,學者莫不諷誦」。在王充的《論衡》里也就屢次提到班固《漢書》,可是後來又有人說王充看見了班固,那時班固還是一小孩子,王充摸著他頭說:這個小孩將來要做大事!這就不可靠,不過王充曾稱贊過《漢書》則是事實。只舉一人,後來寫《後漢書》的范曄,在他的《後漢書》里便有班彪班固的傳,他曾批評司馬遷班固說:「遷文直而事核,固文贍而事詳」。這十字,十分有道理。司馬遷的文章「直」,而事則「核」,是經得起考據和批評的。當然《史記》里也有事情講錯的,不曉得多少,大體言之,文直事核,縱有忽略,也可原諒。「贍」就不如「直」,「詳」亦不如「核」。若使文贍而不真,事詳而不核,那就要不得。范曄接著又說:「固之序事,不激詭、不抑抗、贍而不穢,詳而有體,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。』此說《漢書》敘事不過激也不詭異,不把一人一事過分壓低,或過分抬高。「贍而不穢」,是說整齊干凈不臟亂。「詳而有體」是說每事本末始終,表裡精粗都有體。故能「使讀之者亹亹不厭」,《漢書》能成大名,確有道理。范蔚宗此一批評卻很好。但范氏又說:「其論議常排死節,否正直,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,輕仁義,賤守節。」此數句卻批評得甚為嚴重。這些病痛,當知並不在行文與敘事之技巧上,而在作者自己的見識與人格修養上。諸位如讀太史公書,即如《魏公子列傳》、《平原君列傳》、《刺客列傳》之類,此等文字,皆非《戰國策》書中所有,乃大史公特自寫之,而使人讀了無不興會淋漓,歡欣鼓舞,想見其人。《漢書》中此等文字絕找不到。諸位且把《漢書》從頭到尾翻一遍,何處見他排死節?何處見他否正直?例如《龔勝傳》,他是漢末一死節之士,而班固說他「竟夭天年」,這豈不是說照理還該活,而死節轉貽譏了嗎?又如王陵、汲黯,此兩人,太史公《史記》里都有,《漢書》稱他們為「戇」。又如《王章傳》,那也是能殺身成仁的,而班固批評他說:「不論輕重,以陷刑戮」。又如《何武傳》,班固說:「依世則廢道,違俗則危殆。」既怕危殆,自然也只有依世。又如《翟義傳》,班固批評他「義不量力,以覆其宗」。即觀上舉諸例,可見班氏《漢書》不是無是非,而是把是非顛倒了。范蔚宗說他「輕仁義,賤守節」,一點也不冤枉。而他還要說司馬遷「博物洽聞」,而「不能以智免極刑」。但班氏自己也豈不死在牢獄里。司馬遷乃是為李陵辯護,而班固則投在竇憲門下。兩兩相比,大不相同。但他總不失為有才、能文,也花了一輩子工夫,《漢書》也是寫得好。在魏晉南北朝唐初,群認《漢書》是部好書,正為那時人都講究做文章。後來韓柳古文興起,文學眼光不同,對《史》《漢》高下看法亦不同。上引范蔚宗論《漢書》,本亦承之華嶠,而傅玄亦貶班固,謂其「論國體,則飾主缺而折忠臣。敘世教,則貴取容而賤直節,述時務,則謹辭章而略事實」,可見當時史家公論。范蔚宗也是不獲令終,死在監獄里,但范蔚宗《後漢書》,在講仁義守節等事上,不知比《漢書》好了多少。又在《後漢書》班固的贊里說:「彪識王命,固迷其紛」。班彪曾寫了一篇《王命論》,不為隗囂所屈,可說有見識,有操守。不如其子固,生值漢朝中興天下賓士之際,對種種世俗紛紜還是看不清。把他們父子相比,也復恰如其分。總之,一位史學作者應有其自己之心胸與人格。對其所寫,有較高境界,較高情感的,而適為彼自己心胸所不能體會,不能領略,則在其筆下,自不能把此等事之深處高處曲曲達出,細細傳下。但如諸位此刻學歷史,不細讀一部書,只一條條地檢材料,則從前史家好處壞處都忽略了,都全不知道。
今再說班固《漢書》,略論考史方面,有他父親六十幾篇的傳,有劉欲之所編錄,選材大概是不差。論「寫史」,班氏文筆也不差。班氏所缺乃在不能「論史」。當知在考史寫史中,無不該有論史精神之滲入。如太史公寫《孔子世家》,主要並不在考與寫,而在其背後之論。我們讀太史公書,常會「有意乎其人」,有意乎他之所寫,如信陵君、平原君、聶政、荊軻,往往使人在百代之下想見其人。此因太史公能欣賞這許多人,寫來一若平平凡凡,而都能躍然紙上。一部《史記》,所以都見其為是活的,乃因書背後有一活的司馬遷存在。所以司馬遷《史記》,不僅是一部史學書。文學書,而還有其教育意義之存在。即如《魏其武安侯傳》,這是在太史公當時武帝朝上兩位大臣,同時也是政敵,一升一沉,一得意,一失勢,事亦平凡,而太史公文章實在寫得好,顯因太史公自有一番真情滲人其間。又如他對李陵,因而及於陵之祖父李廣,史公付以極大同情,而對同時衛青之為大將軍者,反而對之漠然。今試問太史公在此等處,此一種情感是否要不得?他不僅作《孔子世家》、《仲尼弟子列傳》、《孟子荀卿列傳》等,在學術上的高下是非講得極清楚極正確,即對一普通人物普通事件,如魏其、武安兩人之相軋,在當時政治上也曾發生了大波瀾,其實從古今歷史大體言,也可說沒有什麼大關系,然而太史公這一篇《魏其武安列傳》,繪聲繪形,寫得真好。至於班固的《漢書》,往往有其事無其人。如說殺身成仁,其人之死事是有的,而其人之精神則沒有傳下。我們若用此種標准來讀此下的歷史,則真是差得又遠,還更不如班固。班固《漢書》贍而能詳,他把事情詳詳細細地都擺在那裡,又不亂七八糟,敘事得體,范蔚宗的批評正說准了他的好處。而范蔚宗《後漢書》長處自也不須多講。我們果能用這樣般的眼光來讀書,自能增長了自己的見識,抑且還提高了自己的人品。不是定要讀《論語》《孟子》,才知講道理。讀歷史則只講事情,其實在事情背後也還有一個道理。果自己無本領批評,諸位且莫盡看重近代人批評也該知有古人早有的批評。即如此論太史公《史記》和班固《漢書》之高下,范蔚宗的批評豈不更值得我們之欣賞。
《漢書》這部史學巨著,有記敘西漢帝王事跡的「紀」十二篇;志各類人物生平及少數民族、外國情況的「傳」七十篇;專述典章制度、天文、地理和各種社會現象的「志」十篇;史「表」八篇。全書八十萬字。書中的史料十分豐富翔實。漢武帝以前部分,基本上依據《史記》寫成。漢武帝以後部分,除吸收了班彪遺書和當時十幾家讀《史記》書的資料外,還採用了大量的詔令、奏議、詩賦、類似起居注的《漢著記》、天文歷法書,以及班氏父子的「耳聞」。不少原始史料,他都是全文錄入書中。如《賈誼傳》錄入了《治安策》等奏議。《晁錯傳》錄入了《舉賢良對策》、《教太子疏》等奏疏。以前,有人從文學角度批評《漢書》說;「孟堅所綴拾以成一代之書者,不過歷朝之詔令,諸名臣之奏疏爾。」其實,從史書看,這正是它的優點。許多原始史料,今天已經看不到,多賴《漢書》收入,為我們保存下來。《漢書》的「志」即是《史記》的「書」,但比《史記》增加了《刑法志》、《地理志》、《藝文志》和《五行志》四篇,所包容的歷史現象更為博大豐腴。特別是《藝文志》,記述了當時和前代的書籍源流、存佚、內容,並作了分類,是我國留存最早的一部目錄學書。以後的「正史」大多效仿它,寫入這部分內容。作為史書,在敘事上,《漢書》的特點是注重史事的系統、完備,凡事力求有始有終,記述明白。這為我們了解、研究西漢歷史,提供了莫大方便。至今,凡研究西漢歷史的人,無不以《漢書》作為基本史料。
就體裁論。《漢書》與《史記》同為紀傳體史書。不同的是,《史記》起於傳說「三皇五帝」,止於漢武帝時代,是一部通史;而《漢書》卻是專一記述西漢一代史事的斷代史。這種紀傳體的斷代史體裁,是班固的創造。從此以後,歷代的「正史」都採用了這種體裁。這是班固對於我國史學的重大貢獻。《史通·六家》說:「如《漢書》者,究西都之首末,窮劉氏之廢興,包舉一代。撰成一書。言皆精煉,事甚該(賅)密,故學者尋討,易為其功。自古迄今,無改斯道。」劉知幾的這個評價,今天看來還是很公允的,它道出了班固及《漢書》在我國史學史上的重要地位。
毋庸諱言,作為一部封建史書,《漢書》在指導思想上有明顯的封建性。它宣揚漢家王朝上「承堯運」,「以建帝業」;漢高祖劉邦「實天生德,聰明神武」。這就為當時以繼承西漢正宗而建立起來的東漢封建統治,披上一層神秘外衣。製造了其存在的神學合法依據。《漢書》認為,人民對於封建統治者,應該有「守職奉上之義」。必須服服帖帖地做到「小不得僭大,賤不得逾貴」,維護封建社會的等級統治秩序。不難看出,班固的史學思想正是時代和他本人情況的反映。當時的東漢王朝。專制主義封建制度已經有了進一步的發展;班固師承儒家正宗之學,又有著封建官宦的家世。這一點與司馬遷作《史記》時的情況已經大不相同。歷來人們喜歡對比班馬,但是必須首先分析其時代的同異和個人經歷、家世之差別,然後才可以得出歷史主義的正確認識。否則,或褒或貶都會失去應有的依憑。《漢書》的封建正統思想,對於我國後世的正史,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。
《漢書》沿襲《史記》的體例,但作了一些改動,也有一些創新。在紀部分,《漢書》不稱「本紀」,而改稱為「紀」(如《高帝紀》),在《史記》的基礎上,《漢書》增立《惠帝紀》,以補《史記》的缺略;在《武帝紀》之後,又續寫了昭、宣、元、成、哀、平等6篇帝紀。《漢書》取消了《史記》中的《項羽本紀》,將項羽的事跡移入列傳,立了《陳勝項籍傳》。而王莽稱帝十餘年,《漢書》並未立紀,而將他歸入列傳,立了《王莽傳》。在表的部分,《漢書》立了8種表,其中6種王侯表裡根據《史記》有關各表製成的,主要記載漢代的人物事跡。只有《古今人表》和《百官公卿表》,是《漢書》新增設的兩種表。《古今人表》名為「古今」,卻只記載古代至楚漢之際的歷史人物,共分為九等,後人因此而指責它不合斷代之體。八表之中,最受後人推崇的是《百官公卿表》。此表分為兩部分,第一部分以文字記述秦漢職官設置年代、職權范圍、俸祿數量和官職演變等內容;第二部分列出各種職官的表格,記錄職官的升降遷免,較完整地介紹漢代的官制情況。在志部分,《漢書》改《史記》的「書」為「志」,而又豐富和發展了八書,形成我國史學上的書志體。
《漢書》的志,包括律歷、禮樂、刑法、食貨、郊祀、天文、五行、地理、溝洫、藝文等10種。其中,改變或合並八書名稱的有律歷、禮樂、食貨、郊祀、天文、溝洫等6種,但它們的內容或者不同,或者有所增損。如《食貨志》在承襲《平準書》部分材料的同時,又增加新的內容,分為上、下兩卷。上卷記「食」,敘述農業經濟情況;下卷載「貨」,介紹工商及貨幣情況。《郊祀志》、《天文志》和《溝洫志》,也在《封禪書》、《天官書》、《河渠書》的基礎上,分別增加一些新的內容。除此之外,刑法、五行、地理、藝文等四志,都是《漢書》新創立的。其中的《藝文志》是記載我國古代學術文化的各種學科、不同學派的源流和得失,也記錄漢代官府藏書的情況,是我國現存的第一部目錄學的著作。在傳部分,《漢書》繼承《史記》的傳統。但它不設「世家」一目,凡屬《史記》世家類的漢代歷史人物,《漢書》都移入傳部分。原屬《史記》的一些附傳,《漢書》則擴充其內容,寫成專傳或合傳,如張騫、董仲舒、李陵等人的傳記。
《漢書》因襲《史記》,又不同於《史記》,其特點有三。
其一,《漢書》具有濃厚的封建正宗思想。班固時,封建神學思想已發展成為當時的統治思想,而班氏父子又是「唯聖人之道然後盡心焉」的史學家,他們自然以維護封建神學思想為己任,將「聖人之道」作為自己著作的指導思想。這樣,作者一面承襲《史記》的內容,一面又指責它的「是非頗謬於聖人」,因而篡改《史記》的觀點,使《漢書》更加符合於封建正宗思想。《漢書》神化西漢皇權、擁漢為正統的思想,其目的是為論證東漢王朝的正統性和神化東漢皇權服務的。因此,以陰陽五行學說為理論根據的「五德終始說」和王權神授的封建神學說教,便成為《漢書》的主導思想。為了宣揚「天人感應」、災異祥瑞的封建神學思想,《漢書》首創《五行志》,專門記述五行災異的神秘學說,還創立《睦西夏侯京翼李傳》,專門記載五行家的事跡。
其二,《漢書》開創斷代為史和整齊紀傳史的編纂體例。
班固之所以斷代為史,並不是偶然的,而是適應時代的要求。
他總結漢武帝到東漢初年,約一個半世紀的歷史著作,加以創造性的發展,其目的是為當時統治階級的政治服務。班固認為,《史記》的通史體例,將西漢一代「編於百王之末,廁於秦項之列」,既不利於宣揚「漢德」,又難以突出漢代的歷史地位。這是《漢書》斷代為史的根據。於是,《漢書》「包舉一代」,斷限起自西漢建立,終於新朝的滅亡,為了突出劉邦,就將《高帝紀》置於首篇。這種斷代為史的體例,受到後來封建史家的贊譽,並成為歷代「正史」編纂的依據。
在編纂體例方面,《漢書》繼承而又發展《史記》的編纂形式,使紀傳體成為一種更加完備的編纂體例。例如,《史記》雖然立了《呂後本紀》,但卻用惠帝紀年,《漢書》補立《惠帝紀》,解決《史記》在體例上的混亂;對於年月的記載也比《史記》詳細和明確。再者,《漢書》新創立的四種志,對於西漢的政治經濟制度和社會文化的記載,比《史記》更加完備,從而提高了《漢書》的史料價值。對於傳記的編排,《漢書》基本上按時間先後為序,體例上也比《史記》整齊劃一。
其三,資料豐富,保存許多重要的歷史文獻。現存《漢書》約80萬字,卷帙比《史記》繁富。它增載不少重要的詔令,主要集中在帝紀部分。在許多人物傳記中,《漢書》又收入大量有關政治、經濟、軍事和文化方面的奏疏、對策、著述和書信。在《漢書》的10志中,也有類似的重要歷史文獻的收載,如《食貨志》收入晁錯的《論貴粟疏》等。
《漢書》還增補《史記》對於國內外各民族史的資料。例如,在《史記·匈奴列傳》的基礎上,《漢書》大量增補漢武帝以後的史實,比較完整地記述了自遠古至西漢末年匈奴民族的歷史。《漢書》又合並《史記》的南越、東越、朝鮮、西南夷諸傳,在補充大量的史實基礎上,以合傳形式寫成較為詳細的《西南夷兩粵朝鮮傳》。同時,《漢書》改《史記·大宛列傳》為《西域傳》,記述今新疆境內我國各民族歷史,以及中亞和西南亞諸國史。
我們續講《漢書》和《史記》的比較。《漢書》也有比《史記》對後來影響大,該說是寫得好的,就是它的十志。《漢書》的「志」,在《史記》里稱作「書」。《史記》有《封禪書》,《漢書》改成了《郊祀志》。封禪是漢武帝時一件大事,司馬遷的父親就為對這事意見和當時朝廷不同,不見採用,抑鬱在家病了,後來司馬遷作《史記》,專記這事成一篇。實際《史記·封禪書》也不是只講了漢武帝一朝的封禪,但班孟堅就把這題目改稱《郊祀志》。「郊」是祭天,「祀」是祭地,祭天祀地是從來政府一項大禮節,封禪只是在此項目中的一件事。班書從上講下,講的是這郊天祀地的演變,其實講法還是和太史公書差不多,只是題目變了,意義便別。以後歷代正史都可有《郊祀志》,不如《史記》里的《封禪書》,卻像只是當時一項特殊事件。又如《史記》里有《平準書》,《漢書》把來改成《食貨志》。「平準」乃是漢武帝時一項經濟政策,這是一項極重大的經濟政策,太史公特別把來作「書」名。而到班孟堅,把平準改成食貨。平準只是講「貨」,此又加上了「食」,國家經濟最重要的兩件事——便是「食」與「貨」。這一篇志,便成這一代的經濟史。後來每一部正史可以都有一篇《食貨志》,但不一定都有一項平準制度。又如太史公有《河渠書》,因漢武帝時及其以前黃河決口,漢朝屢施救治,太史公就作了《河渠書》。渠就是渠道,班孟堅再把此題目擴大,改做《溝洫志》。「溝洫」是古代井田制度里的水利灌溉,當然治水害、開河渠,都可寫在這裡面。《史記》八書,每每特舉一事作題目,而《漢書》則改成一個會通的大題目,不限在一件特別的事上。《漢書》雖是斷代為史,而他的十志則是上下古今一氣直下,從古代一路講來,卻不以朝代為限斷。司馬遷《史記》本是一部通史,而他的八書命題,偏重當代。班孟堅把他題目換了,就等於看成一個通的,上下直貫,古今相沿的事。我們講過,歷史上換了一個朝代,便換出一個樣子,人物制度都可換,但在制度里有許多是從頭貫通下來的,如像郊祀之禮、像食貨經濟情形等,在歷史上一路沿襲,不因朝代之變而全變。班氏找出幾項最大的題目來作「志」,於是此一體在歷代正史中成為一特出的。一般學歷史的人,覺得志最難讀,不像讀本紀列傳等,讀志才像是一種專家之學。學歷史要知道歷史中的事件較簡單,如漢武帝時怎